又是一天工作结束。
当太阳从山尖渐渐隐没,光芒消失,庄稼地笼入星光的照耀下,戴着草帽的土著们收拾起了工具。
擦擦额头的汗水,库鲁落在众人最后边,顺手拔了一把野草,擦去了小腿和鞋边的泥泞,放下卷起的裤腿,这才跟上其他人的脚步。
回家的路要穿过一片森林,若是对这里环境陌生,初次行走免不了磕磕绊绊。
但这条路就是土著们亲手修出来的,他们无比熟悉,即使光线昏暗也不影响他们前进。
走在最前面的土著有说有笑,讨论着明天活少,该干点什么事。
有人提议去河边钓鱼——
他们从首领那里学会了怎样制造鱼竿,并掌握了一些钓鱼技巧,钓鱼是一项极有魅力的运动,土著们很快就从中找到了别样的快乐。
有人提议砍几棵树,烧一窑木炭,弄些白土和泥搞些用得上的陶器——
自从陈舟搬到工厂居住,山那边的烧陶窑和烧炭窑就因距离太远,被分配给土著了。
陈舟打算在工厂附近重新建造一间现代化的烧炭窑和能烧制瓷器的高炉,不过这两栋建筑物的技术含量较高,尚处于设计阶段。
在正式兴建这两栋大型建筑物之前,土著们的工作都比较清闲,除了照顾农田,捕捞以及修缮道路之外,基本没什么繁重的工作。
……
可供分配的时间多起来后,土著们纷纷将兴趣转移到了“首领的爱好”上。
就像乡下流行的往往是城里流行的事物一样,土著们接受了陈舟带来的文化后,便不由自主地往陈舟靠拢,将首领所做的一切都当成“时尚”或“时髦”的事,并颇有动力地学习起来。
他们学会了下五子棋、下象棋、学会了编织藤条、学会了用白泥板绘画、学会了烧制木炭,烧制陶器……
而其中掌握技能最多,技艺最精湛的人,往往能成为所有土著追捧的对象。
比如斑马。
这个看起来五大三粗的家伙偏偏生得一双巧手,无论是木工活还是制造陶器,都做的有模有样,编织起藤条也颇有天赋,有这方面爱好的土著想增进技艺,总要跟斑马讨教几招。
而库鲁则是众人之中的异类。
他没有那么多爱好,自从上次搅事件过后,便又恢复了沉默寡言的状态,与其他人之间仿佛有一层无形的隔阂。
平日干活,他总是最后走的那个,吃晚饭时,他也最后一个到,并在饭后默默地洗刷碗筷。
在其他人心中,库鲁像个隐形人,他与土著们朝夕相处,给人留下的印象却还没有放牧土著深刻。
只有和库鲁在同一个木屋居住的土著隐约记得,这个不善言辞的家伙,常常念道他的孩子,那个还在“地狱”中生活的孩子。
每当众人吃到新食物,或见到首领展现的新鲜事物,或听星期六老师讲述新奇的故事时,库鲁的脸上都带着一股奇特的神态,那不是惊讶,不是羡慕,而是一种遗憾。
他在遗憾,这样美好的地方,这样美好的世界,自己的孩子,自己的伴侣却不能体验到。
……
土著们搬到工厂附近居住后,在陈舟的要求下,居所又升级了一次。
从最早的露天,到简陋的四人宿舍,再到双人小屋,直至现在,已经更换为独立屋舍。
他们的小木屋占地面积不大,沿着小道整齐地摆成一排。
屋内虽小,但五脏俱全。
小卧室、小厨房、小餐厅、小客厅,一应俱全,能过上这种生活,土著们心里早就乐开了。
别人有的,库鲁也有——
独立屋舍是参与工厂建设的奖励,他出了力,自然也少不了他的份儿。
……
库鲁的小家位于整排屋舍最边缘,距离工厂最远。
当他回到家时,别人的小屋都点亮了灯火,从窗边投下暖黄色的光芒,唯有他的家,黑漆漆地站在夜色中,显得孤独而冰冷。
低着头,库鲁扭过头望了一眼海的方向,他又开始想念自己的家人了。
缓缓往前走着,越过一间又一间小屋,听着屋内或做饭,或锯木头,或清洁餐具的声音,他只觉心中的孤独又强烈了几分。
走到门口,在房檐下的阴影中,库鲁突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
他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星期六老师”
“嘘……”
星期六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嘴唇上,示意他小点声,然后压低声音对他说。
“首领有事找你。”
说着星期六看了眼其他土著的居所,问库鲁。
“你房间一直不亮灯,没有声响,其他人会怀疑吗
首领不希望别人知道你和他单独交流过。”
库鲁认真地想了想,给出了否定的答复——
他向来独自回家,吃些提前做好的面饼就早早熄灯睡觉,平日里屋内的灯光顶多持续十几分钟。
现在其他土著正忙着做饭,或者用其他事打发时间,并不会有人留心他的房间亮没亮。
况且就算没亮,甚至屋内无人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没有在乎他的人。
对于同伴对自己抱有怎样的态度,库鲁心里有数。
他只是牵挂家人,不愿意与人交际,不是傻。
除去放牧土著,这里只有六个人,不算他自己,就五个人。
十几个人的关系库鲁可能弄不明白,五个共处近一年的人心里究竟怎么想,行事风格如何,库鲁还是能看清楚的。
……
听到库鲁的回答,星期六又扫了眼其他土著的小屋,没多说话,只招了招手,率先往工厂的方向走去。
库鲁没问为什么,他不知道首领找他有什么事,但他隐隐有种直觉,或许跟着星期六老师走这一趟会有意料之外的惊喜。
……
二人沿着石条铺成的小路向上走,没多久就抵达了工厂大门。
这座迥异于整个时代的庞大建筑伸展着庞大的身躯,仿佛一尊择人而噬的怪兽,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下方的一切。
拉开钢铁焊成的大门时,那刺耳的吱呀吱呀声,在这个炎热的旱季莫名带给人一种冰冷肃穆的感觉。
若非库鲁知道自己没犯过什么错,且参与过工厂的建设,在深夜来到这里非得被吓得手脚发软。